鹧鸪鸪鸪哒

月溅星河,莫失莫忘(短) 梵落/文


梅长苏到底还是去了。
积重难返。
莫说晏大夫和蔺晨,便是大罗神仙也早已救不回他了。
临了,他见了萧景琰一面,见了蔺晨一面。与蔺晨谈的久些,有将近半个时辰,与萧景琰却只有短短一柱香的功夫。可萧景琰出来时竟像是被抽干了所有气力,蔺晨倒是无甚反应,只是面色不虞,也没人敢上前问他——没有人知道,梅长苏断断续续说了半个时辰之久,蔺晨只答了一个字:“好……”
金陵城落雪了,第一个没有梅长苏,也没有林殊的冬季。
这个冬天,琅琊阁也没能迎回阁主。


蔺晨在金陵城住下了,带着飞流一起住在了一处院落里,那里原是皇帝赐下的蔺府,被蔺晨把牌匾什么的都拆了重新修缮成了一副返璞归真的模样。
但蔺晨还是不喜欢金陵城。
金陵城在他心里,是死寂的、粘腻的……可故人在这里,他也在这里……
连飞流都问过他:“蔺晨哥哥,不回,为什么?”飞流亦不属于这里,这里只有林殊,没有他的苏哥哥。至于林殊与梅长苏究竟是不是一个人,这么难的问题蔺晨都想不懂,何况飞流。
蔺晨微微一哂:“你苏哥哥那个没良心的,临走都不能让我安生,非要我留在这里帮衬他那个缺心眼儿的发小。”
飞流就不再问,这世间他只剩了蔺晨,跟着他便是了,何况还是苏哥哥要的呢。
不过蔺晨自己知道,他早已出脱了尘世那一套,梅长苏生前他自当尽力,而那人百年之后,若只因着梅长苏的遗嘱,他这闲云野鹤惯了的人又怎肯拘在这一处。“你苏哥哥”到底不过是句托词罢了。


“萧景琰。”蔺晨叫他。
他便扭头去看蔺晨,蔺晨拿着一把玉笛掂在手里,给他分析近来江湖上几道暗流之间的角力与利弊。对于朝廷而言,尤其对于萧景琰而言,要弄清楚江湖当中的真真假假明争暗斗几乎是不可能,可对于蔺晨——琅琊阁阁主而已,得到这些消息和将它们分析得细致入微,几乎都是信手拈来。
只看这琅琊阁阁主愿不愿告于他听了。
蔺晨愿意。否则也不会坐在这里了。
可是为什么愿意呢?
仅仅因为小殊?不……他说过,他所做一切皆为梅长苏,他从来不认识什么林殊……
“萧景琰?你究竟有没有在听?!”蔺晨微微蹙了蹙眉,玉笛在手心里敲了两下。
蔺晨总是连名带姓的唤他。从未称过他陛下,也从未称过他景琰。总是连名带姓的——萧景琰。
他本就姓萧名景琰,似乎所有人都该这么叫他才对,可全天下又哪有什么人敢这么称他呢?
他与蔺晨,从未陌路,却也从没能深交。


萧景琰爱酒。
蔺晨也爱酒。
只是近几年萧景琰终是离了酒了,他不喜欢那细细一个品字。可沙场将士的豪迈饮法又怎么能用在当朝天子身上呢?
何况,饮酒不醉不快,酒醉误事。
所以,当萧景琰进了院子发现蔺晨已然喝得微醺了,也只是落座看着他长鲸汲水般饮着烈酒。
又是一坛酒空了,蔺晨像是有什么心事,喝得很急。
“啪!”装酒的瓷罐被丢了出去,撞在了院中的李树上,碎了开来,残余的酒液渗进了泥土之中,染深了泥土。
蔺晨摇摇晃晃的站起来,要倒一般,萧景琰伸手要去扶他。被蔺晨一把拽住了袖子。
“我跟你说……”蔺晨不知是不是醉了,桃花眼向上挑着,氤氲着水汽,他仍笑的不羁,萧景琰却生生听出了一份疲累。
“我蔺晨……是个不跪天不跪地的狂人妄人……怎么,怎么就……独独折在了这当朝天子身上了呢……可我,可我就是好喜欢他啊……”
那一刻,萧景琰竟不知是该惊还是该喜,只一股股洪流在体内胡乱的窜。
蔺晨不知是把他当成谁了,老头儿、长苏夹杂着乱叫,甚至还能听到一两声飞流,独独的——没有萧景琰。
蔺晨从来,从来没有打算把这一份情意说与他,今日也不过是憋屈的狠了。
三年了,萧景琰登基三年了。蔺晨也守了他三年了。期间只回过一趟琅琊阁。
蔺晨这辈子,真说不上到底是栽在了梅长苏身上,还是他萧景琰身上……


萧景琰伸出了手,想要抱抱蔺晨。
可指尖最终只是划过了蔺晨浓密柔顺的黑发,蔺晨的发很顺,他又惯不爱束起,就像是指尖停不住的蝶一般。
可最终萧景琰像是被蛰了一般缩回了手——他怕蔺晨发现,尽管蔺晨早就醉了过去。
心虚罢了。
归根结底,是萧景琰知道,纵然他有情于他,他有意于他。萧景琰还是留不住蔺晨。
五年之约,已过了大半。
蔺晨说过,五年之期一到,他便带着飞流,回琅琊阁。回去写他的琅琊榜,做他的琅琊阁主。
而萧景琰,他望他做一代明君,不负肩上青天,不负梅长苏呕心沥血,不负将士皑皑白骨。
他们从来都没能成为一路人——没能走到一条路上,也没能拥有同一个信仰,亦没能为同一件事儿拼搏。
他们的热血年华失之交臂,尽管不曾后悔,却终究还是错过了。
花有重开日,人无再少年。


只要有过约定,那便总会有一个期限如约而至。
五年之期已至。蔺晨在皇宫门前套上了马车,一身水白的褂子在晨光熹微里浮动。
萧景琰要送他,要为他办践行宴,可蔺晨说:“萧景琰,你不必送我。蔺某江湖草莽,来时清,去时清,只望一身轻。望陛下成全。”
这是蔺晨第一次叫他陛下。
没有他叫“萧景琰”三个字好听。
萧景琰想。
他说:“好。先生珍重。”
蔺晨点点头,飞身上了车,一扬马鞭,木制的轱辘碾过金陵城宫门前的平整道路。
车厢里的飞流钻出来,冲萧景琰摇着手道别,蔺晨却再没有回头。
一辈子的劫,忘是忘不掉了,就此别过罢。


没有人知道。
飞流不知道。
萧景琰更不知道。
那一日在马车的辕上,蔺晨哭了。
泪流满面,谨记我们相识相伴的岁月。
祭奠我们不曾说出口的爱恋。


飞流、飞流、飞流……
所有人都管他叫飞流。可从来都没有人给过他一个性。
从金陵回来的第三年冬至,蔺晨喝了些酒,倒不至于醉,把一盘荠菜猪肉的饺子摆到飞流面前,看着他沾着醋吃的狼吞虎咽,问他:“飞流,陪蔺晨哥哥一起姓蔺好不好?”
飞流顿了顿,把筷子放下了。飞流这几年头脑好了些,通了些人情世故,隐隐约约的明白姓氏代表了什么,却又想不大明白个中缘由,可是跟蔺晨哥哥一个姓的话……也很好。
于是飞流就点了头,很严肃的,一张小脸绷的紧紧的,并且没有立刻拿起筷子吃东西——以示郑重。
蔺飞流。
倒也很好听。
初雪盖白了整个琅琊阁,蔺晨背着手站在琅琊阁的最高点:“飞流……以后帮哥哥好好照顾琅琊阁好不好?”
飞流已经明白很多事了,可他还是没能明白:琅琊阁主不是世袭的位子吗?
但能帮蔺晨哥哥的忙,也很好。
于是飞流点了点头。
蔺晨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:“我们小飞流真乖……”


四十多年后,琅琊阁主传位飞流。
自己走进了琅琊阁一处仙阁,再不问世事。
三年之后,初雪稍霁,飞流本是来给他送饺子,却看到蔺晨眉上发上都是白霜。
琅琊阁上下悲歌长鸣。
同年,梁帝萧景琰驾崩,举国哀丧。


琅琊阁新任阁主蔺飞流。
大梁新帝萧庭生。
蔺晨终生未娶。
萧景琰无后而终。

很仓促的初稿,可能会有大改吧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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